（五十九） 書情結

第 3025 期（2022 年 8 月 14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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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衞說可以雇你幫忙查些資料，會按你用的時間來計算報酬，我們知道錢不多，但至少有點收入……」電話裏貝蒂老太太那高頻但溫柔的聲音，從來沒如此令甄曉易雀躍。木屋樓下一向沒有電視機，七月裏迪斯尼樂園和好萊塢的歡慶和煙花、仲夏的威尼斯海灘，她只能在報紙上神往，但現在開始巴望能去親眼看看了。

　　還是第一次從木屋的信箱收到帶來希望的郵件呢，貝蒂果然轉來了大衞的正式邀請信。當初知道大衞的姓氏，甄曉易就已經猜測是日裔移民的後代，就像房東夫婦那樣，現在律師事務所信箋上赫然寫明，需要找二戰期間某日僑家庭被美國關進拘留營的資料。她這才知道，那個年代的日裔美國人活得挺不容易，里根總統曾經為此道歉和賠償，而大衞他們仍在挖掘上一代的歷史呢。

　　讀完信上所有的要求，她一拍腦門，唉，又得去圖書館大廈那邊！原來大衞指定到洛杉磯公共圖書館借閱昔日的報紙微縮膠片，逐份查找相關的新聞報道。她心裏是十萬個不願意挨近那個曾經面試失敗的地方啊，可是還能怎樣呢？找不到工作沒法向爸媽交代啊，至少得掙錢養活自己吧？她在鏡子前一邊換衣服、一邊凝視着臉上自嘲的笑靨。

　　高廈聳立的西五街仍是那樣靜默，鋼筋水泥和玻璃幕牆一起助長着熾熱的氣溫。這次沒有套裙和高跟鞋的束縛，身體感覺舒坦些，人依舊浮躁。全美第三大圖書館呢，她上次在對面壓根兒沒心情多瞟一眼，現在倒是被古典的穹頂吸引住。就像平時望天那麼肅敬，她站在下方仰首許久，直至視覺因那美麗的圖案而恍惚，眼前重現小時候最愛看的孔雀開屏，同樣輝煌、驚豔。

　　移步入內，整個人彷彿漂在幾百萬藏書的汪洋裏，甚麼找工作、面試全忘光了。她極力提醒自己是來幹活的，如果時光回流十年，大概會像老鼠發現大米那樣一頭栽進去啃個飽。從小她就愛書，甚至連手掌摩娑書頁的觸感也覺得動人。那時爸爸的書架高高擱在一個男裝櫃上面，放滿小說。七歲的她搬來小板凳，踮起腳尖，剛好夠得着最低那層。書一翻開就不想合上，像磁鐵一樣，她被福爾摩斯帶着鑽進案件裏；焦急想知道基督山伯爵究竟怎樣報仇；不喜歡林黛玉還是追下去要看寶玉的結局；啃完《圍城》便覺得婚姻真是無聊的事兒。

　　然而，擔心女兒偏科的甄瀚咫相信「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刻意訂來《少年科學》。她只好裝模作樣滿足爸爸，其實只看每期最後一頁的科幻故事。（下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