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生過一次大病,停學了一年,那病不可逆轉,只能帶着它生活。記得當年去醫院覆診,主診醫生說:「你長大後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還可以生仔。放心!你仍有大把世界。」幸好他只是醫生,不是先知,後來我早婚,卻沒有生孩子;而他口中那個普遍人視為美好的「大把世界」,我也沒有得到。隱約記得,由於身體常感軟弱疲乏,腦子裏出現得較多的潛台詞是「我真係冇用」。
自視無用的我,後來竟完成一個又一個的學位,我的博士論文是關於中國現代文學中的視覺。這種研究題目像我一樣沒有甚麼實質用途。記得讀博士的三年中,有幸到美國紐約進修半年,體驗生活,那段孤身面對陌生世界的日子,卻與神前所未有地親密。半年將盡,我在紐約的斗室向神立志獻上一生,單單服侍祂。
畢業後我沒有行博士普遍行的路,反而進入神學院學習,然後在教會當傳道人,以為這是服侍神最「有用」的路徑。任傳道人一年後,才聽到上帝的呼喚,終能勇敢辭掉傳道一職,投身基督教文藝與音樂創作。做了全時間創作人十年,最近透過電話向親戚拜年,對方說我又讀碩士又讀博士,大可以怎樣怎樣發揮所長。這些語帶惋惜的關愛令我憶起很多往事。往事不消提,只提兩個我視為知己的人物。其中一個我一直敬佩和仿效,她在眾目睽睽下將玉瓶打破,為耶穌抹香膏。當時有在場人士批評此舉浪費,稱香膏的價錢大可用來賙濟窮人。我們擁有的天賦和資源,怎樣才算物盡其用?由誰定其價值?讀醫不當醫生就是浪費嗎?恩師楊錫鏘牧師棄醫從教,親身示範了為主盡情浪費,正如他留下的文字:「只要是獻給主的,就都不是浪費」。能接受藝術與文學的專業訓練,用於創作文藝和詩歌,讚美上帝,傳揚祂的名,不但不是浪費,簡直是我人生最大的福氣和榮譽。
另一人物出現在莊子筆下,名叫支離疏,因肢體畸形而被視為一個無用的人,得以免去兵役與徭役,在亂世中安享天年。我少年得病後,母親曾說:「你要記住自己不是普通人。你患的是富貴病,不可捱苦。」對一個充滿理想並曾考慮當運動員的少女,這話很傷人,直把主診醫生那個「大把世界」吹散。不過,如今回望,深覺神給我的一分實在美好。生命中的殘缺反成了我祝福人的資產,若不是身體軟弱多病,我是不會走上創作路的;而那些在軟弱中掙扎的經驗,助我寫出祝福人的文字和詩歌。成長過程中上下求索,自認出神給我的恩賜和召命後,我如魚得水,自由暢泳,做回那個上帝造我時的人,自覺無比幸福,也就忘了苦楚,像女人「生仔」,既生了孩子,那歡喜就蓋過了憂愁。
此畫刊於我二零一四年出版的散文集《給至親者的十封信》,其中一封信寫給聖靈。信中描寫我怎樣尋覓上帝給我的召命,而發現聖靈一直引導我去認出早在年輕時已熱愛的文藝創作。
「謝謝祢來到我那黑暗的房間,那一次,祢竟願為我拍照,咔嚓,驚天動地的一剎,周圍都亮起來,我才能首度『看見』。」(頁31)
《寧願壓碎的生命》
曲、詞:艾阮
曾被壓 葡萄釀出美酒
像橄欖 不擠壓沒有油
誰願壓碎生命 痛苦默默接受
祝福恩惠留到身後
曾面對 人凌辱祢無懼
被壓傷 只因背負我罪
寧願壓碎生命 流盡滴滴血淚
青春歡笑哪堪追
生命豈能沒有心碎
不須面對雨打風吹
即使經歷困惱傷痛
求主加我力量面對
祈求主 讓我的生命
如葡萄壓碎 釀出美酒
祈求主 讓我的生命
橄欖般擠出美油
(註:《寧願壓碎的生命》,於2018年收錄於作者教會慶祝六十週年的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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