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功有宗教的淵源嗎？（下）

第 1852 期（2000 年 2 月 20 日）
◎　古道今詮　◎　吳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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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食氣、踵息」是氣功的早期實踐。《山海經》記述了最早的辟谷食氣法；《莊子‧大宗師》則載有「踵息」方法：「古之真人.......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眾人之息以喉。」上述簡述了氣功醫療保健緣起及最早的實踐方面。

　　但仍有三種相關論調，值得再探討一下。第一，雖說道教遲至東漢末才出現，但其理論卻可追溯至老莊，而修煉內容又匯集了儒家大傳統所摒棄的小傳統～諸如神仙方術，巫咒神道及導引行氣等，因此氣功會否雖無「建制道教」的淵源，但實質已預先蘊含著「原始道教」的精神和實踐呢？對於這個問題，我們可作如下回應：首先東漢末之道教與先秦道家並非真正有關連，只是後期道教將老莊哲理由象徵涵義改為字面直解，並作了宗教性的演繹和附會而已。其次，早期中國小傳統的內容和類別十分豐富，後期道教丹鼎派只是繼承了小部分醫家氣功，將之轉變成為宗教冥想用途之內丹術。李志庸在其宣稱為「史無前例」的第一本《中國氣功史》著作中說：「有人根據這一點說中國氣功是古代道教的產物。我們認為這種說法不免失之於片面，根本不符合中國氣功學發展的史實。」

　　第二，氣功既然盛行於春秋戰國，而與當時神仙方術練氣之說亦十分吻合，會否氣功就是修煉神仙之方術？若然，這不就是通靈術嗎？但當代史學家呂思勉在《先秦史》中曾作出如此論斷：神仙家的「導引之術，服餌之方，房中之祕，皆得之於醫家者也。」

　　第三，中國早期之醫術，從人類學角度看來，與大多數民族的情況相同，就是與巫術未分家。那麼氣功既然帶有這麼多現代人未能理解的理論和披著神祕面紗的實踐，會否就是早期巫術的一種呢？若然，便也可能有通靈成分了！但人類學家馬連諾斯基（Malinowski）在其名著中，將科學（science）、宗教（religion）及巫術（magic）三者區分，巫術雖帶有宗教色彩，但其實蘊含著一些樸素的科學成分。劍橋學者李約瑟（Joseph Needham）在其鉅著《中國科技文明史》中，也認為丹術（Alchemy）與化學（Chemistry）是一線之差；沒有丹術，便沒有後期的化學。因此，早期氣功縱使是由於學術學科未詳細區分，而座落於既科學既宗教的巫術範疇，但充其量只是一種帶有儀式和不知其所以然的原始科學。何況，據早期文獻文物所見，原始氣功確只限於醫療和健身用途，與早期較重禮儀舞蹈的巫風及後期的宗教修煉法，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至於後期被轉化為宗教冥想法之氣功，主要分兩大流派：一是傳承自印度的佛教修練法；另一是蘊釀於本土的道教內丹法。

　　佛教派系的氣功，要到東漢末年佛教從西域傳入，將小乘禪觀法及印度瑜珈術帶入中國，才算正式開始。

　　而道教的內丹術，也要到東漢末魏伯陽之《周易參同契》出現，再算逐步形成。但內丹之學說，直到隋朝才由蘇元朗最先明確提出，而其風氣也要到唐末五代才被提倡。然而相關的概念則可追溯至晉朝便已開始萌芽。至於內丹術自宋元興盛以後，內丹家一直想將自己的淵源推得更早，元代陳致虛的《金丹大要》便是將內丹術始祖推至魏伯陽、老子、黃帝，甚至東華大帝，其實這都是託古來抬高自己身分之表現。蒙紹榮、張興強在《歷史上的煉丹術》一書中就有如此的評論：「時至今日，仍有些氣功師認為，內丹術就是傳統氣功，傳統氣功就是內丹術，顯然，這是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表現。」

　　縱上所言，氣功的歷史淵源可追溯至春秋戰國甚至可能更早的時間，其最初之實踐目的，純粹為醫療和健身用途。至於與宗教拉上關係，那是至少五百年後的事了！

更正：上文末段引宋羅泌《路史‧前紀》卷九的部分應為「陰康氏之時，水　不疏，江不行其原，陰凝面易閟，人既郁于內，腠理滯著而多腫膇，得所以利其關節者，乃制為之舞，教人引舞以利道之，是謂大舞。」謹此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