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行後記之二：寡婦村的哀愁

第 1851 期（2000 年 2 月 13 日）
◎　如情未了　◎　李碧如

分享： Whatsapp 電郵 臉書
 

　　潮汕遊最難忘的一段旅程不在潮汕，而是在鄰省福建的東山島。它是福建第二大島，是陽光與沙灘的度假勝地，由於有橋連接，又和潮汕地區接近，所以我們安排了住宿一宵的行程。

　　到了東山島，才知道當地和台灣相當接近，站在銅山古城的城樓上向海眺望，導遊說看到盡頭就是台灣。台灣是當然看不見的，卻聽到了一段很令人傷感，又和台灣有密切關係的故事。

　　島上有一條寡婦村，流傳着這樣悲慘的真人真事：一九四九年，國民黨撤退到台灣前夕，退到東山島，由於兵力不足，於是決定在這條小村內抽壯丁，把所有十七歲以上男丁拉走了。一夜之間，全村只剩下了丈夫兒子的婦女，變成名副其實的寡婦村。

　　這些寡婦沒有想到，摯愛的丈夫與兒子就此一別，再會無期。她們盼呀盼，盼過春天迎炎夏，過了深秋又嚴冬，年復一年，盼了接近半個世紀，直等到兩岸關係解凍，才盼回垂垂老矣的伴侶，才盼回兩鬚添霜的兒子，就像杜甫兵車行所描述：去時里正與裏頭，歸來頭白還戍邊。

　　更悲慘的是，分隔幾十年，迎回來的老伴卻是耐不住寂寞，或是失去了盼望，在台灣另建新家庭，如此重逢，何止相逢猶是夢中，根本是相見爭如不見。有的等到的則是骨灰一罈，當日一別原是永別，正是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裏人！

　　寡婦村的悲劇，充分顯示人生的荒謬與無奈。在動盪的大時代裏，人不過螻蟻一隻，不過孤舟一葉，風浪一來，就連身不由己。今天，政客說要冷戰，便見一面也是罪；明天，政客說要和解，便休再提前塵往事。

　　而你，怨也不能，恨也不能，就這樣一生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