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故事

第 2887 期（2019 年 12 月 22 日）
◎　閱讀馬拉松　◎　寸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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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入人生下半場，好像欠了千萬書債，馬不停蹄地向我追討。案頭書冊堆疊，但筆者自知笨拙，遇上佳作每每只能細嚼慢咽，如此便耽延了前輩稱讚「淺白的文字中蘊藏聖經真理」的《望梅小史》。此書果然文風精奇，不讀則已，一讀則念茲在茲，惟恐未能參透珠璣。令筆者一再捧讀的文章，不能不數這訴說聖蘇菲亞教堂前塵往事的《土耳其之旅》。

　　作者一開筆就帶出「拜占庭」與「鄂圖曼」二詞的涵意，在現代伊斯坦堡日常用語中竟絲毫沒有兩個帝國雄霸一時那份榮耀的痕跡。正感弔詭之際，已穿越到第四世紀的君士坦丁堡街頭巷尾，在人們熱烈討論基督教教義的情景中，思索「皇宮取代了馬槽」的苦澀代價。

　　諷古警世的畫卷幽幽展開：君權神授加上教權君授，引發君者神也的骨牌效應，連串的信仰危濤衝擊着聖蘇菲亞作為基督教堂的千年歷史。徒添聊齋色彩的拜占庭朝野，除了熱衷邪術，還供奉所謂施洗約翰的手和天靈蓋，可笑更莫過後世竟然還效其法對唯物主義名人之遺體進行「保存」。冷嘲熱諷的文字背後，蘊含婉柔、正直；非歷史大文，卻能輕悠地訴說千年國運興衰這等沈重話題；還有恰到好處的幽默筆觸，把建造背景放在宏觀的角度述說，同時又能從微小處鉤勒建築風格的細節。作者若非有深厚文史學養，莫能如此遊刃有餘。

　　一九五三年君士坦丁堡被土耳其十五萬大軍圍困，朝野上下，從皇帝到平民都向神認罪，皇帝向臣僕認罪、準備殉國。在這山窮水盡之時，所有素來你死我活的教派才同心合意在蘇菲亞教堂中哀禱求救

　　多麼令人唏噓啊！那一次也是聖蘇菲亞最後一次的基督教儀式。儘管他們奮勇地抵抗，差點就成功堵住破口那一刻，卻因為大將受傷、臨陣退縮。皇帝苦苦求他留守未果，終因軍心消化而失守，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也悲壯陣亡。

　　拜占廷皇朝傾覆之前二千年，是另一個輝煌的古巴比倫滅亡，歷史的巨輪不可阻擋。浩瀚史跡長河的宏偉壯觀之下，如今人事早已渺如塵埃。聖蘇菲亞上下一千五百年，從尊榮走向悲惘。回應着它建成時拜占庭皇帝查士丁尼得意忘形地高呼的「所羅門我賽過你了」，除了野地上依然欣欣向榮的百合花，還有聖蘇菲亞這個代表神聖智慧的名字，數番改朝換代居然完全不變。

　　僑居美加多年的作者，擅長糅合東西，文風獨運。看似輕描淡寫，卻真情澎湃；看似平凡往事，卻不知不覺滲出信仰的馨香。拿起此書，也許你會和筆者一樣，愛上在腦海中想像那位長年累月接待華裔學生的唐斯先生、派拉斯太太，回憶溫暖快樂的留學生團契歲月，還有那些十年如一日義務煮食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