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而會想起我的已故太極拳老師,她是一位北京老奶奶,我拳學得不好,現在更早已丟光,但是彼此的情誼真切,歲月未能磨滅。
閒談中她會傳授一點生活智慧,比如說,有一次孫女兒得了甚麼好吃東西,先拿過來請奶奶吃,她說謝謝就吃了一口。孫女兒走開了,她就對我們說,小孩子拿東西來請你吃,你一定要吃它一口。
這叫我想起了這麼一個故事,小明的爸爸媽媽一直教他禮讓,孔融讓梨是從小就講的故事。小明也表現良好,招呼家中長輩吃水果,他例必拿最大最好的請長輩吃。小明家的長輩欣賞了他的心意,誇獎了他之後就會另拿一個,最大最好的那一個最終總是回到小明手中。如此行禮如儀,大家都很高興。爸爸媽媽覺得自己把孩子教得有禮得體,祖父母覺得孫子真有孝心。
有一天爸爸的一位朋友首次來訪,小明拿了一盤梨子過來,把最大最好的那一個挑出來請叔叔吃。那叔叔是名直性子的人,一下子很高興就拿過來張口就咬,小明霎時變了臉,委屈地流下淚來,然後賭氣坐到角落上不再理睬這個不識相的叔叔。
我常見很多年輕父母,跟小明父母十分相似,他們教孩子分享,只要孩子稍作表示,便大加讚賞,從不會付諸行動。其他叔叔姨姨,也很識趣,口中誇獎,絕不會真的去吃上一口,也許心中相照不宣,知道這只是說說而已。孩子並沒有學到真的分享。
分享如果沒有帶來損失,肯定只是紙上談兵。愛是付出,愈付出愈會帶來痛楚。作父母的如果捨不得讓孩子痛,很難真正教會他們分享與付出。所以,北京老奶奶有她的智慧︰吃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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