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半蕃茄


2589 期(2014 年 4 月 6 日)
◎ 生命故事 ◎ 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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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夏之間又是換季執拾的時候,我送走了幾袋衣物。一方面為新到任的傭工騰出空間,另一方面,我趁機送走舊傭工留下來的幾件寒衣。

  舊傭工姨姨離職後,我太傷心,未能即時處理她房間的物品。大概因為回菲律賓後毋須那些寒衣,所以留下來了。房間內還有一本巨大的英文字典,幾年前我們準備丟棄的,她問我們可否留下來自用,我們當然同意。那幾本放在角落的烹飪書,是她到任時我買給她的。她帶走了我在書展買給她的英文聖經,我感到有點安慰。

  人去樓空。我想保持原狀多一會,希望可以保存多一點回憶,但丈夫也難過,他說不想觸景傷情,所以姨姨離開後的翌日,他就將她的床單和被袋換掉和清洗。我體諒丈夫的需要。

  我的情感和情緒較丈夫和孩子複雜和傷感。姨姨離開後的第一晚,我經過她房間時戰戰兢兢,怕自己受不住房間的空洞。後來我盡量打開房門,免得自己錯覺她還在房內。有一晚房門關上了,她在房內的錯覺竟然又回來,心中打個戰慄。

  睡房外,還有廚房。沒有姨姨的日子,我只在廚房煲水煮早餐煮麵煮通粉。後來才陸續買了一些急凍雪藏食物、雞蛋和蔬菜。第一次打開雪櫃下層的保鮮格時,才發現儲存格內有薑、葱、紫菜、蝦米和兩個半蕃茄,還有一小碟食剩的餸菜,是炒雜菜。這些食物最少放了兩個星期。我忘記最後一次和姨姨一起在家吃飯的情景,當時只道是平常的一次晚餐,所以沒有記着甚麼。留下來的餸菜也不一定是我們最後晚餐的食物,可能是她煮給兒子的午餐,那是孩子喜歡的食物。

  孩子特別喜歡蕃茄,我看着那兩個半蕃茄,想起姨姨對孩子的體貼,想起她的節儉。大概某天她煮了半個或一個半蕃茄,所以剩下了那半個。我以前煮飯時,會剩下半個紅蘿蔔半個西蘭花或包心菜,好像未曾留下半個蕃茄。姨姨為我們留下了兩個半蕃茄的回憶,保鮮格內充滿驚喜和溫情的回憶、鮮紅色的回憶,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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