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突襲

第 2379 期（2010 年 3 月 28 日）
◎　童話人間　◎　林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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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約表姐一起帶孩子往海洋公園，她都要經過一番掙扎─可不可以不去另一邊山頭??她害怕搭吊車。吊車都要怕？不是小時候就一起坐過嗎？我們無法理解，總之半誘半騙地哄她去，到時總有辦法解決的。其實我們 (包括表姐夫) 心裡都懷著同一鬼主意：一班人給予壓力，半推半拉地迫她上吊車！

　　那次，在她那從未搭過吊車的小女孩苦苦央求，加上表姐夫幾乎是連拖夾抱的攻勢下，表姐扭曲著臉坐上吊車??

　　下車時，我們拍掌歡呼迎接她。看！不是平安到埔了嗎？沒甚麼好怕啊！表姐蒼白的臉強擠了一點僵硬的笑容：我一直閉著眼不停地唱著「天主經」，才捱得過。年紀愈大不知怎的愈來愈畏高??最近公園新開了穿山列車，她可以放心了。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我自己何嘗不都有恐懼的死穴！

　　記得大學畢業後和朋友們登上有稱「奇險天下第一山」的西嶽華山，各人逐一走到凌空架設的長空棧道，我只走了幾步，心就卜卜亂跳立刻退回。難得他們還伸開單腳，擺出一個燕式平衡的姿勢拍照，面無懼色，我站在一旁都嚇得冷汗直流！

　　畏高的程度人人不同，但幾年前我再發現，自己竟然連一個人高的吊橋也不敢走過。當看著孩子跟爸爸搖搖擺擺地，不消兩分鐘就走了過對面，然後還一直鼓勵我：「媽媽，不用怕啊！」我看看他，望望下面的湖水，還是把伸了出去的腳掌縮回來：「媽媽還是繞道走過去吧！」孩子當然掃興得很。

　　真如表姐所說，年紀愈大恐懼愈多嗎？我看，還有愈莫名其妙的傾向。早前天氣潮濕，一頭鬈毛煩惱絲胡亂飛舞，暗自沮喪了好幾天，把心一橫決定乾脆去燙個「受控」的鬈髮。計算起來，原來已超過十年沒燙過髮了，正當髮型師把我的頭髮一撮撮地接駁在那個像巨型八爪魚的發熱機上，我感到肩頸以上無法動彈，忽然慌張起來，問他要多少時間？半小時吧。心跳立即加速，呼吸不順，幾乎想不顧一切掙脫那巨型八爪魚，不燙了！

　　理性的我此時忽然發功，深呼吸一下，慢慢戴回眼鏡，看一看鏡中的自己，你可以捱過的。然後從袋子裡抽出村上春樹的《1Q84》，翻開書，讀下去。心跳漸漸平靜下來了，不再冒冷汗??半小時過去了。

　　看著鏡中一頭髮曲的自己，忽然覺得，看來有點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