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坎坷童年

第 1811 期（1999 年 5 月 9 日）
◎　如情未了　◎　李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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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生於民國四年，正是中國近代史上最動盪的年代，老百姓生活困苦流離，是可以想像的。

他的出生地是新會司前橫江。雖然新會位於珠江口，以盛產甜橙著名，應屬物產豐盛的魚米之鄉，但橫江大概只是個窮村落，即使到如今，也不過八、九十戶人家，父親童年時代的艱難也就不難想像。

我小時充滿好奇，老是追問父親祖父祖母是怎樣的，沈默的父親卻總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甚至連祖父母的名字也說不清楚。我這種凡事喜歡尋根究底的人怎能滿足？於是悄悄爬上桌子去偷看櫃頂神祕莫測的神檯，要看那上面紀錄的祖先名字，然後我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向所有人宣佈：祖父的名字是李顯考！父親看著我，搖搖頭不答話，那時，根本不曉得「顯考公」實在是對逝去父親的尊稱。

多年以後，父親已垂垂老矣，為了尋根，我又追問起祖父母的事。他才斷續告訴我一點點童年往事，我把這斷言殘片組織出一幅並不完整的圖畫。

祖父大概是個不事生產的人，在那國家經濟瀕臨破產的年代，也實在無可生產。祖母是從外村嫁過來的，既不會種田，身體又不好，終日愁眉不展，只把僅餘的一間屋一塊田典當度日。這也是父親為甚麼要光著腳板，餓著肚子去上私塾的原因。

吃也吃不飽，又怎能專心讀書？所以，父親十多歲便當了個木匠學徒。在那種離亂日子，有一門手藝傍身，就等於有飯吃了。而這碗飯，不但餧飽了父親，也養大了我們三姊弟，讓我們能夠在太平盛世裡各展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