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國籍的一羣

第 2901 期（2020 年 3 月 29 日）
◎　城市心靈　◎　吳思源

分享： Whatsapp 電郵 臉書 推特
 

　　朋友的母親中風入院，命懸一線幸得救回。輾轉送到療養院，但因疫情嚴峻家人未能探候，幾經交涉終可透過視象跟母親通話。

　　瘟疫肆虐，醫院及老人院皆全面封院，住在裏面的人如坐困愁城，與外界完全隔絕。據聞有院牧高層曾向醫管局提議可否讓院牧有限度探訪病人，但遭斷然拒絕。

　　盧雲神父（Henri J.M.Nouwen） 在 《流金歲月—圓滿人生》“Aging - The Fulfillment of Life”一書，寫到晚年其中一個特徵，就是「隔離」，他引述另一位作者的說話：「朋友逝去，其他人搬走了，有些人身體太過虛弱無法接待我們，我也老得不能探望他們⋯⋯書信愈來愈稀少，我們只好活在自己建構出來的世界中，成為老人國公民，不然，我們便是無國籍的一羣了。」

　　盧雲神父接着說，這份隔離感對老人其實具有極大的殺傷力，他們不單止感到時日無多，而且感到被遺棄，再沒有人需要他，也沒有事情等着他去做，這是一份極其難堪的痛苦。

　　但比被人遺棄更難堪的，盧雲神父說是老人的「自我遺棄」，即喪失了那分自我價值的感覺。人的自我價值一般是從自己的才幹、成就、業績、財寶、友儕等等來肯定，但當一切付諸流水，他們的生命就變得酸澀苦楚，在前頭等待他們的就只有空虛、黑暗和地獄。

　　這時候容易入侵老人心扉的，反為是邪惡的權勢。盧雲神父說，事實上確有老人因為生活在黑暗中，他們看不見顏色，找不到記號，又對誰都不信任，這種黑暗充滿着怨恨、憤怒、嫉妒等情緒，甚至有時帶來了暴力行為。

　　如何突破這個缺口呢？當然不是叫時光止住甚至倒流，令長者返老還童。盧雲神父說是讓年輕人走進老人的世界，不僅令老人感到被接納，而是讓他們看到老人可以為下一代帶來祝福。他引用路加福音提到的老人西面，他在聖嬰耶穌的身上看到救恩，而這就是他一生所等候的，這時候光陰就不是剝奪和咒詛，而是生命的完成：「主啊! 如今可以照祢的話，釋放僕人安然去世，因為我的眼睛已經看見祢的救恩。」

　　瘟疫把老人及病人困在院舍，這隔離比新型肺炎病毒傷害更大。唯願疫情早日緩和，被封閉的人看到黑暗之外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