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因為糖尿病而切除了右腳下肢,但您一點也沒有陷入沮喪或放棄自己。您大哭了一場,然後很快就積極期盼著傷口復元,甚至迫不及待的練習使用義肢,希望早日可以再開車。
那時候,您還可以從樓上用屁股一步一步「坐」著下樓梯,甚至「扶」著助行架在廚房炒菜。您沒有流淚自憐或怨天尤人,總是盡力做您向來所做的事,過您向來所過的生活。
但在切了右腳下肢剛好兩個半月時,您忽然中風了,從此只剩下右手可以活動。感恩的是您的說話能力沒有受到影響,但向來沈靜的您,比以前更沈靜了。
中風對您使用義肢以及再開車的希望,多少有點打擊。除了以右手吃那端到您眼前的飯,以及在洗澡之後梳頭,您幾乎已經不能做其他事情了。
您最親密的朋友,除了您的愛人,可能就是那一包又一包的藥丸,然後就是電視機。但最令人難忘的,是您的笑容。那是在您愛人要抱您上下樓、上下車、上下輪椅、進出浴室,您抱緊他頸項的時候,從心而發的一個帶點欣慰,帶點羞澀,卻是甜美的笑容。
我相信,在您愛人幫您穿衣服、幫您洗澡的時候,您肯定也是發出這個笑容。任何人來探望您的時候,您對他們發出的,都是這個安靜與寬和的笑容。他們來,可能是想安慰可憐的您,然而您的笑容,以及默然承受病痛與苦難的精神,讓每一個人都帶著安慰離開。
苦難沒有減弱您超強的記憶力,很多事情還要靠您囑咐愛人去做。您也讀完了我給您的一大疊宇宙光雜誌。從來沒有見過您發脾氣或情緒失控,您總是帶著微笑,逐步接受身體上愈來愈多的不方便,安然與苦難同行。
可能因為您總是帶著笑容面對一切,讓大家都忘卻了死亡對您的威脅。您在毫無先兆之下,匆匆結束了四十八年的生活。喪禮遺照中的您,開綻著您那一貫美麗甜蜜的笑容。靜靜?在棺木中的您,安詳的面容,完全與熟睡沒有兩樣。您彷佛是帶著微笑走的。
與所有人一樣,您的一生承受了不少困難與痛苦。然而在您最苦的日子,卻也是您綻放最大的光芒與力量的日子;因為帶著微笑與苦難同行,您消滅了苦難的摧毀之力,讓苦難變成了彩虹。媽媽,四年了,但您的笑容,永在我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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