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最後一年,我突然浪漫了一番,想體會一下古人的寫作情景,中文科作文課上,我取出硯和墨,慢慢磨墨,同時構思那篇作文該怎樣寫,老師莫公慢慢踱過來,訝異笑說︰「磨墨嗎?這些東西,連我現在也不用了。」那個時候作文卷子仍得用毛筆書寫—是的,很久以前了,哪天有作文課,學生都會帶上墨盒毛筆,有時候墨盒沒有旋緊,又或加了太多墨汁,不小心傾側書包,墨盒會漏墨,所以不少學生的書包都有墨痕。
墨基上洗不掉,染了墨的書簿書包,一直有墨漬,大家都習以為常。後來為了方便學子,同時也是淘汰舊文化,學校不再要求使用毛筆。今天的新生代,字也不多寫—用鍵盤唄,當然不知筆墨為何。我有一件穿了近二十年的毛衣,右邊手肘位置有一塊墨漬,是很早已染上的,起初別人看到,會惋惜好衣服染上墨漬了,近十年八載,不少較年輕朋友會問︰你怎麼把袖子揩得髒黑黑的?正好說明墨這種東西,並不存在他們意識範疇內。
今天練習書法的朋友,也多是直接用墨汁書寫,這是因為好墨汁易得,好墨好硯難求,都成了收藏品了。其實墨有墨香,慢慢在硯上磨,令人自然歛攝心神,凝神聚氣,投入創作的狀態。一羣人一起練習書法,濡濕的紙張鋪滿一地,室內會充滿墨香。用手磨墨是一種很特別的經驗,要柔而不軟,要均勻,好像練內家拳的要求,墨漸濃時,墨香隱隱浮起,精神也進入不同境界。啊,好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