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心暖流

第 1983 期（2002 年 8 月 25 日）
◎　文林　◎　容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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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桌邊，眼睛緩緩的望著書櫃的玻璃，看到冷冷的反光。午夜過後，窗外的樹枝，向上飄了又徐徐落下，呼呼的響聲傳送過來。脖子緊縮了一下，我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雙手搓揉起來。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一陣令人發麻的寒氣罩下來，肌肉漸漸僵硬。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貼在額頭上，眼睛緩緩地合上，口中微微的發出聲音，向神禱告。

　　「主啊，二月初的午夜，窗外只得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一切都使我感到寂然。剛才想起昨天下午到醫院做義工，探訪長期住院的老人家。看著許多瘦削的身驅，滿臉皺紋的臉孔，有一些更插著喉管，一下又一下的呻吟，彷彿用力的呼吸著她最後的一口氣。我知道她們雖然閤上雙眼，沒有任何神情，然而身體內一定會感到不適，甚至痛楚得厲害！」我的身體不期然緊縮起來。

　　當我還未走近她們的床邊，我們一班義工，排成兩行，面向著她們。我們分成五組，每一組有一位義工當組長，看著程序，要大聲又緩慢的朗讀出來：「各位朋友，我們是醫院的義工。來到這裡探望你們，唱一些詩歌，同時會跟你們交談。我們相信的主耶穌，是一位滿有憐憫的神，祂深切了解我們的憂慮和困苦。雖然有一些人不認識祂，祂卻愛我們，並且願意幫助我們。我們唱一首詩歌，歌名叫〈平安〉......」說著說著，雙手緊貼額頭。

　　當我唱著這首歌，看到病人躺在床上，一頭蓬亂的白髮，皺紋滿佈，鼻孔插著喉管，一下一下的呻吟傳送過來。的確，平安唯獨主可賞賜，只有你才可使我心中不再憂慮，縱然遇到危險也不覺得驚慌和恐懼。這種平安，給我們澎湃的活力，好像飛鷹盤旋在天空中，幻化舞姿。沒有疲倦、抑鬱、苦惱，而仇恨也不存在。她們聽到嗎？她們感受得到嗎？她們大都不認識你；她們只是躺在病榻，縱然沒有插著喉管，她們仍是無望地躺在床上或呆呆的坐在沙發上。我們還是唱著詩歌，一句一句的唱下去。但是，我仍看著她們......看著她們的時候，心裡有一些難以揮去的無奈。

　　接著那人繼續朗讀下去，有聖經的話語，也有給病人的鼓勵。聖經羅馬書五章八節說：「惟有基督在我們還作罪人的時候，為我們死，神的愛就在此向我們顯明了。」神愛我們，而且非常愛我們，祂甚至願意為我們贖罪，釘死在十字架上，使我們得著永生的禮物。只要我們願意向祂祈求，也相信祂。我們繼續唱另一首詩歌，歌名叫〈天父必保守〉，願主安慰你們，賜你們平安......」內心有一股平靜，默默地浮現起來。

　　「慈愛的天父，你必然了解她們的悲憂，悲憂可以成為歡樂成為暢快，是你的深恩所致。狂風大作也不須驚慌，你必然保守她們！雖然我們不能親眼看到，甚至親身感受到她們在狂風中的平安！」內心開始放鬆，那些寒意不是那麼難受。

　　「我們有一些義工會留下來，與你們交談。」是程序中最後的一句。我近期常常是一個人探望病人。我走到她的跟前，是清醒的話，我輕輕摘一拍她的手問候她，為她禱告。其中一位老人看到我來，滿頭白髮之下報以燦爛的笑容，雖然她口唇發顫，身體也微微抖動。若是看來好像昏睡，我就在她的旁邊說明來意，照著程序中的一些話，緩緩的跟他們說著。有些沒有插著喉管，然而口中也發出呻吟，此起彼落。我知道她會聽到的。「主！你會賜她們力量和平安！」此刻，我只想著神，也想到她們。

　　我不禁停下來，不再發出聲音。我凝想著每一幅圖畫。每一位在場的家人，沒有多大的笑容。我看到一位母親，每天都來照顧全身癱瘓的女兒。她總輕柔的說著話，似逗女兒一笑，其實蘊含深切的關懷。我又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我們唱歌，她坐在輪椅上，手指翻動書刊，眼睛垂下，沒心也沒意的看著。我們問候她，她不會正面望著我們，只說一兩句話。我們從沒放棄，我們微笑著，說出鼓勵的說話。我又看到雙手套著手套，雖躺下又會昂起頭顱，看著詩歌跟我們一起唱歌的男子；他這兩三年來，從不大移動，到手指可拿著湯匙吃飯......

　　「我們憑著點點愛心，一個月一次來到床邊慰問，用心為她們禱告。點點滴滴的愛心似乎作用不大，主啊！但是總有人願意付出那麼微少的，才會有一個病人或兩個病人，在生命的盡處默然與神相遇！她們的親人也間接地認識你！」我醒悟了，不禁要發出聲音。

　　我突然發現，空間頓時凝結，頭頂罩下一股輕輕的氣流。細細的、緩緩的，似乎毫不經意的，將寒惻惻的冷風，一點點的破開，令人發麻般的寒氣，轉為清涼。再細意感受，奇怪的，又轉為涼快。單單用心感覺一下，又轉為清爽，皮膚不再發麻了，跟著更漸漸茫然，彷彿沒有感覺。瞬間卻成為愜心的暖流，流竄四溢，全然忘我......

　　不知多久，雙眼睜開，夜色，已是一片迷濛。原來，不但面頰流了兩滴汗珠，向前望著，一切晶瑩發亮；原來眼角滲出一點淚水來。渾身有一股暖意，脖子向外張開，非常舒暢，雙手平放在桌上，輕輕的握著拳頭。想起三月初再次探望那些老人家，心裡也踏實一點，知道愛心仍在，暖流繼續。我心裡明白了，好像這個時候，幽暗的黑夜總會過去，天邊的紅日快要照亮每一個人，當然包括那些雖然每月只探望一次的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