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牟宗三的《圓善論》（五）

第 1893 期（2000 年 12 月 3 日）
◎　古道今詮　◎　李慶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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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默現天與朗現天

　　要從聖經中演繹出圓教之觀念，梁博士首先便指出，西方神學一直以希臘哲學中的「存有」概念加到上帝觀念去，是為上帝觀念一直與中國思想不能溝通的原因。因此，要拉近西方的上帝觀念與中國之傳統思想，必須以道體的觀念來表現上帝。作為道體的上帝之特點為其「感通」性。（與人相感應，相溝通之性格。）而上帝之感通可有「默現天」與「朗現天」兩種不同之方式。

　　「默現天」是指默默地揭示上天美善情意的天，它正是孔子在體驗人生種種無奈與痛苦之後，不怨不尤，下學而上達所感悟的天道實體。而對天能通過萬物四時的生化，人的道德感等來默默地呈現其自己的體會，便是孔子所領悟的人生境界。

　　然而，天道既有位格，與人相感通，自然亦可全幅展示其自己。而依基督教的說法，天道實體其實常常透過說話和啟示的方式，在人生各種實存狀態中，向人揭示自己的悲憫與慈愛，甚至道成肉身，親自經歷人世間的苦難。而對天能通過道成肉身的方式來朗現其自己體會，便是基督教所領悟到的人生境界。而「朗現天」又正好否定了牟宗三先生以上帝為假設的批評。

　　上帝在歷史中曾親自介入人世間，而每個與神相遇的人，其生命都得到超昇，進而突破「命限」。這種人神相交、天人相契之境界所開顯的圓教進路。而依這進路所建構的圓教，乃是「互為內在」（inter-penetration）的圓教，因為基督可與人相感通，而人可憑藉信心回歸基督，在基督裡合一，用以弗所書的話，這種神與人之關係為「（神）超乎眾人之上，貫乎眾人之中，也住在眾人之內」。

　　正因道體的上帝能與人相感通，而感通又可通過「默現」和「朗現」的方式，開啟不同之境界。就此，上帝為一切感通和「位際關係」（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的終極根據。此即是說，道體的上帝沒有排斥性，它可包融其他一切的人生境界，是一切人生境界的最終歸宿。

七、默現天與朗現天

　　其實，對德、福一致的探究，用聖經的話，即是義人受苦、惡人亨通：信徒往往行合乎神心意的事，卻沒有在現世獲得福報。反而惡人卻往往過著事事如意的生活，這情況就正如約怕的觀察：「惡人為何存活，享大壽數，勢力強盛呢？他們眼見兒孫和他們一同堅立，他們的家宅平安無懼，神的杖也不加在他們身上......惡人的燈何嘗熄滅，患難何嘗臨到他們呢？神何嘗發怒，向他們分散災禍呢？」（伯廿一7-17）而約伯的觀察，又何嘗不是今天社會的寫照呢？當今天貧富懸殊的情況日益嚴重，低下階層在出賣勞力之餘還要被無理剝削，信徒間癌症、意外、生意失敗等等，我們又有否世間欠缺圓善的感慨？

　　這一切都似在告訴別人，只有經歷苦難後才會尋見主，又或信仰本就是一場又一場的苦難，信主後，便要有背十字架的準備。當然，我並不否定苦難是磨練的一種，它能幫助信徒更認識主，只是今天香港的生活已是滿了壓力，加上現代人的心靈多少都有點破碎，那麼，可否容許我們的生活少一點苦楚？更何況若對苦難處理不當，結果就可能是信徒對信仰的懷疑，甚至放棄信仰。試問有哪個父母願意看到兒女信主後，就會考試不合格，經常被病魔纏繞，意外頻生，長大以後又會患上癌症？我這個推論看似荒謬，但這些經歷豈非都是我們在佈道會中，又或在基督教的影音產品中，甚或宣教士的分享中，慣常看見、聽見的？多少時候，我們甚至潛意式地認為，凡是見證都應與不幸分不開的！反過來說，我們能否欣賞一個平凡的信徒？能否欣賞一個穩穩妥妥的見證？一個一生中都沒有甚麼大波折的人，又是否不會信主，不能體會主恩？我渴望每家教會中，都有幾個平平凡凡的信徒，在主日的聚會後留給我們一張又張的笑靨，而不是一個又一個噩耗和唏噓。

　　其實，基督徒應是最有福的人，因為救恩是靠信心，而不是靠行為而獲得。因此，對基督徒來說，他們是最不能體證德、福一致的，因為他們身上就只有祝福！而恩典的浩大，神美善的帶領，正好是對命限的超克。但願「主耶穌基督的恩惠，神的慈愛，聖靈的感動，常與你們眾人同在。」（林後十三14）這句我們每個主日都站著領受的話，不再是一個僵化的儀式，而是我們迫切尋求的祝福，因為主的恩惠與慈愛，正是由創世至今，人類都需要的安慰與應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