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日記（二）

第 1951 期（2002 年 1 月 13 日）
◎　雲彩見證　◎　潘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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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開始跟同房病友多了些認識。右邊斜對面的太太主動冷靜地告訴我她有一個大好家庭，三子一女，大兒子是醫生。不過她現在正在和肝癌搏鬥。良久，我無言以對，不知該說甚麼才好。最後輕聲問她當時的感受如何，她說她已經放下了一切。人最難做到的就是這份釋放，這份對生死不再執著的感覺！看著她不期然地想起聖經中的一段話！「嗐！你們有話說，今天明天，我們要往某城去，在那裡住一年，做買賣得利。其實，明天如何，你們還不知道。你們的生命是甚麼呢？你們原來是一片雲霧，出現少時就不見了。你們只當說『主若願意，我們就可以活著，或作這事，也可以做那事。』」（雅四 — ）真正當管我們生命的是那位天上獨一無二的真神。

　　「我要回家，我掛著家中沒人打理的兩隻松鼠狗！」第一張床的七十八歲婆婆對著每一個人都嚷著同一句話。我不明白為甚麼深深相繫的不是兒女，竟是小狗兩隻？「婆婆，妳的兒女呢？」「我有五個兒子，一個女兒。二個兒子是當幫辦的；他們大多移民了，只剩下住在粉嶺的四兒子和不孝的二兒子 ...... 」當日兒女繞膝，盡享天倫歡樂的婆婆，今天剩下的只是兩隻忠心的小狗和無盡的孤寂！茫然地望著她，我心中警愓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珍惜今天神安排在我們身邊的人，特別是關係無法改變的家人，學習去愛和被愛。「時過始知珍」，這是人性的弱點吧！

　　「死啊！醫生，你們要割我肉嗎？」「手臂割不到還要割大腿肉嗎？唉呀！痛死我了，沒命啦！」（其實可能是抽些肌肉組織來化驗。）鄰床另一婆婆的叫嚷令我記起莎士比亞名劇中那威尼斯商人向猶太人要一磅肉的一幕。令我忍俊不禁。後來她真的很痛，也發起燒來。我只好陪她大談飲食之道，請教她怎樣煮甚麼炸醬麵啦，大鹵麵啦、蘿葡糕啦......。她愈講愈起勁，暫時忘記了痛楚。

　　至於我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照鏡了，怕受不起刺激，尖叫起來，因為紅斑性狼瘡症腎炎復發，要用大量激素抑制。這可惡的激素把我弄得全身腫脹，臉龐像一個充了氣的氣球上開了幾個洞，肚子漲得像有了六個月的身孕，一個月內重了十多廿磅，因為心跳氣促，肌肉無力，行路要用輪椅代步。入此病房之前自己以為是病情最重的一個，見到其他病友才知道自己是病情較輕的，心中對神的看顧保守，無限感恩！

八月廿二日（星期三）晴天

　　今早李醫生來巡房時問我是是否想回家，我當然想回家。處身於人生幽俗中的我，暫時已無心力去承載別人的苦難，唯有在每天的禱告中記念所有的病人早日康復、有能力、有恩典去面對前路。也誠心祝願所有的醫護人員不但有健康的身體，更有從神而來的智慧和愛心去服侍病人。

　　快回家了，一想起來，一份甜絲絲的滋味湧上心頭！感謝天父賜我一個溫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