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不再無聊

第 3088 期（2023 年 10 月 29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你離開之後她就沒再來我們這兒，起初還有人間接認識她家新請的陪住，後來聽說她剛拿駕照就開去Ventura（文圖拉），車子撞到不能用，還好是人沒事，現在誰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蘇珊在國際長途裏緩緩地回答，甄曉易感覺就像在伯克的電郵裏讀到貝蒂過世那般，不久前面對維港吃下的卡邦尼煙肉配三文魚意粉在胃裏艱難地消化中。「你記得自己臨走那個星期天獻唱《機遇》嗎？我看見她偷偷在哭。」「啊！沒想到她……」曉易跌坐在正對九龍公園的窗台上。

　　文圖拉，是第一次開Volvo帶媚媚去最遠的地方。那次是媚媚纏着要去，說在她們聖瑪利諾（San Marino）高中聽老師講過它的故事。曉易只好找來地圖，記熟路標要點，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看完十字架公園，就去早前被颶風茱麗葉摧毀後重建的長木碼頭，媚媚逕直向最外端走去。太陽曝曬，如果不用確保小主人安全，曉易真想縮回車裏，不料彷彿站在海中央的感覺竟令人思潮洶湧。「在想甚麼？」媚媚忽然像個大人似的問。「父母，將來該在哪兒生活？」這話一出口，連曉易自己也驚訝，媚媚卻讓她更驚訝：「我決定不在電話裏要媽媽過來了，長大了會回去陪她，你能等我滿十八歲才走嗎？」

　　認識媚媚的半年前，甄瀚咫帶着易媽第一次踏足美國，曉易獲得錢太太准假帶爸媽遊覽東西兩岸。他倆一點也不像喜歡在美國生活，可臨別時，甄瀚咫說可以讓易媽留下來照顧她，她一口就拒絕了。

　　然而，就在那次文圖拉之行大約一個月前，曉易在房間裏好不容易寫完答應牧師的母親節短文，媚媚蹦進來要看，發現很多漢字不認識，硬纏着她朗讀一遍。「噢，原來你以前和我一樣，可是我覺得你現在脾氣一點也不壞啊，還很溫柔喔！」小女孩像發現甚麼祕密似的，一臉驚訝又若有所思，「嗯，這樣嗎？好吧，其實我以前也是老覺得生活好無聊呢，但以前只喜歡爸爸……」以前？曉易忽然很開心那是以前，牧師叫寫母親時她還想拒絕呢，可是寫着寫着居然發覺對易媽的情感有了微妙的變化，而且，她還強烈地重新愛上中文，也愈來愈渴望知道大洋彼岸那片熟悉的土地正在發生甚麼……。「我想跟小易去教會。」曉易還在想心事，小主人已經把電話打到別墅了。

　　從那以後，沒再聽見媚媚喊無聊了，曉易比誰都更清楚，她比自己早了整整十年。

　　就這樣大半年過去，曉易無間斷地連星期天也帶着媚媚。直到有一天，送完媚媚上學，剛下高速開進錢太太那兒的停車場，突然感到天旋地轉。（下期待續）

【要聞】

【教會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