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這快樂會留下痛楚

第 3172 期（2025 年 6 月 8 日）
◎　飄零的音符　◎　麗群

分享： Whatsapp 電郵 臉書
 

　　無人再提造訪紅葉村，縱然大家銘記在心。追楓女孩不在，全村樹枯黃，蒼顏一片；各地遊客乘興而來，卻都敗興而歸。草木飄零，豈是無情？

　　四唯收拾行李，準備返鄉。最後午餐席間，一屋子樂樂談起曉蕊。「會想念她嗎？」萍姨問。「她都跟我在一起呀！」大弟笑回。小弟轉目哥哥，喊出自己最喜歡的四字成語：「胡說八道！」「她在我包包裏跟鳥兒玩！」即場哄堂大笑，山地阿嬤且笑得人仰馬翻。小眷緊蹙眉頭，藉故上廁所溜去翻查唯岸背包，發現暗袋有個叮噹唇膏盒，打開一看：「果然！」兄弟情深，哥藏不了祕密，弟難道不懂？

　　我也曾想過偷一茶匙媽媽的骨灰私藏，只是怕她缺一塊見耶穌不好，下不了手？現在明白，無論缺多少塊，耶穌照樣歡喜迎接她！唯眷心堅意定：「撒灰前要帶備湯匙，把一些媽媽留給自己。」

　　出發前，四唯將幾件破衣剪成方塊抹布，全屋清潔一頓。秋滑得太快，一跤跌入初冬懷中；冷風颼颼，四人換上父母遺留的冬衣。兄弟倆是褪了色的淡綠淺藍連帽運動套裝，姐妹花則兩身復古深紫絨布過膝連身裙，黑褲襪配對球鞋，不甚搭調。萍姨將女兒兩對棕黑短皮靴擦亮，讓她倆穿上。「同一尺碼，剛剛好！」「是舅舅送她的，沒穿幾回！」萍姨嘆息。「謝謝舅舅！」姐妹齊聲瞧向大叔。鐵漢戚然變容，憶起戒毒成功領到第一份薪水，買下眼前兩件連身裙送給心上人。姐妹哪知：「全身都是『舅舅』送的！」

　　見他神情憂傷，不捨外甥女吧；山地阿嬤轉談「牛」字：「現在學生跟老師都給『牛』字多加三根腿喇！」「那怎麼行？」大姐跟小弟立馬驚惶。「後山的『牛字』要四條腿，才不會被看貶！你們到過的學校，校長都在早會帶動全體一起喊：『我們是四腳牛！』」唯眷欲哭無淚，被姐姐哥哥狠狠瞪眼，不禁埋怨母親沒向他解釋：「怎麼中文的『牛』剩下一條腿？」「『牛』字四隻腳才好，地牛翻身不易倒嘛！」大叔打圓場，緩解姐弟僵局，結束牛字話題。

　　扔掉一個破輪子手提箱，四唯將一大兩小行李搬上七人座；萍姨受涼不適待家休息，山地阿嬤留下照顧她。大叔一車五人南下，開往高雄國際機場；從未踏足故園的四唯，此際間莫名地近鄉情怯，一路緘口？

　　大叔將一片光盤塞入音樂播放器，跳出一首上世紀八十年代粵語流行曲；不諳粵語的他暗自喃喃：「妳已令我太快樂過，這快樂會留下痛楚，心中已知已早知錯的是我，應知暗戀沒有結果……」當年駕車載四唯雙親前往機場，廣播電台唱起這些風靡多年的歌詞；他從中央後視鏡與後座人妻四目相碰，對方撇頭朝向窗外，那側臉輪廓淡淡幾筆素描，靜美動人，眼角一時淚花，無限傷感……

　　此刻，另一種傷感籠罩四唯，曉蕊喪禮當日嗜睡的淚蟲，終於匍匐而出潤濕四張臉。 下期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