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奧妙一瞬間

第 3166 期（2025 年 4 月 27 日）
◎　飄零的音符　◎　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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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日，姐兒與小弟隨山地阿嬤的車，深入偏遠的山區學校主持「英語日」。不出幾天，後山滿了四根腿的「牛」字，「哞哞哞」樂成好幾個棚；部落學童被一種奇異的生命力灌醉，猛力將放走的牛牢牢抓回手中。大弟呢？

　　 老屋患了慢性疲勞病，大叔兄妹頭重臉黑，曉蕊一味地睡；唯岸LINE她，不回，他沈一陣慌一回，不願離屋。午餐時分，萍姨推起半夢半醒的女兒，勉強她吃幾口；小蕊沒吃多少又垂頭昏睡過去，大叔安撫妹妹幾聲，將外甥女舉起抱回床。她節拍不穩的鼾聲像陣陣悶雷，預報着暴風雨即將臨至；唯岸好想把疑慮凝聚成雨滴，趕快下一場大雨！

　　今早大叔兄妹見完醫生，帶着兩張佈滿裂谷的灰濁臉龐回家；曉蕊卻是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精神特別好，胃口大開。飯後，她哼着歌，脫下姐妹花那頭真髮細細清洗，用吹風機吹乾後重新戴上；男孩被滿屋少女香迷住，全身都在歌唱！

　　女孩興致來潮，捧起一疊布料水晶相本，與男孩並肩坐在沙發，一頁頁翻看，一張張解說。「爸爸健康的時候，全家環島旅遊過好幾次。後來他坐輪椅，我和媽媽推着他也去了很多地方……」翻着說着，她的記憶忽而凝滯，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流動起來。「爸爸一直求耶穌在他最愛我們的時刻帶走他，媽媽說他心願達成了。」唯岸在腦霧迷離裏衝出一股激憤，繃着臉囁囁嚅嚅：「那我爸爸為何不早點死？」曉蕊沒聽見，嘟嘟嘴：「我無法想像：爸爸不愛我們的樣子是怎麼樣的？」男孩衝口：「我知道呀！」女孩怒目瞪他一眼：「騙人！你從未見過我爸爸。」「但我見過不愛家的爸爸長甚麼樣子呢……」唯岸話在唇邊被勒住，吐不出來。

　　曉蕊翻起另一本相簿：「舅舅和舅媽非常恩愛，他們生不出小孩，把我當成親生女兒。」她指着一對男女手抱新生兒的照片：「媽媽生完我一直睡怎也叫不醒，他們到產房把我抱起來，說是上帝送給他們的聖誕禮物。」送嬰孩做聖誕禮物？上帝真可愛！唯岸又再全身歌唱。

　　「舅舅常說：『但願只愛老婆一個的時候死去！』被舅媽打了好多次嘴。」喔？妳是想我現在死去嗎？男孩此刻離死亡很近！

　　「結果舅媽先走，舅舅活得好好的。」你怎知他活得好好？他不快樂會跟妳說嗎？唯岸體內出現一道一道裂谷。這時候，萍姨切好一盤水果放在茶几上。

　　「果肉很甜，再不吃就變臭了！」女孩一片片地嚼。「爸爸當過果農，知道水果過熟會發酵，初時飄出帶點柑橘味的清香，到某一瞬間即變成剌鼻的酸腐，那是自然界的奧妙！」男孩也一片片地嚼。「爸爸離開前五天捨不得睡，不停動嘴唇眨眼睛說了很多話。五天後，他一瞬間送進安寧病房──」曉蕊頓了一下：「這也是生命的奧妙吧！」下期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