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舅婆

第 3019 期（2022 年 7 月 3 日）
◎　連載小說《捨得》　◎　寸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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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狂颳的風在漆黑中呼嘯，機場大堂的廣播和人聲此起彼伏。「八號風球啦，要趕快回家！」 一位年輕女子擁着剛出閘的男士邊走邊說，在甄曉易身旁匆匆擦過。

　　「上次那種便宜的旅館訂不到了，你要自己想辦法找地方住啦，快找香港的親戚吧！」阿海見她無語，只好提高聲調把話說得更清楚。這下她聽明白了，人家完全是給爸爸面子才來接機，這回可不像上次那樣老闆吩咐接待，打風滯留下來沒法照顧啊，況且她也沒打算花錢住酒店。

　　「嗯嗯，我和爸爸……無論如何多謝您！」她知道阿海沒有大哥大手提電話，一雙杏眸懇求地盯着阿海那張充滿都市打工仔疲態的臉，「叔叔，可否多幫一個忙，教我打公共電話？」 只見阿海伸手從公事包裏掏出兩個硬幣遞過來：「拿着，跟我來！」

　　她推起行李車跟隨阿海走出大樓，在被陣陣烈風颳得洶湧澎湃的漆黑中，一路沈默自忖：還能找誰？莉莎？只有辦公室電話，但這麼晚了肯定已經下班啊！打回家找媽媽？她又要找爸爸，他出差在外，遠水也救不了近火呀，只會令他們乾焦急。

　　她絕望地仰首夜空，本來腦袋中除了莉莎便幾乎一片空白，這時卻忽然想起：確實有一家並不熟絡的親戚。那是外祖母一個從小就送給別人當兒子的弟弟，然而舅公早已辭世，她和舅婆僅有一面之緣。在出國之前，家裏搜腸刮肚地把所有在海外的親朋好友聯繫方式全都翻出來，硬要她記下以備萬一，所以電話本子裏有一些陌生的號碼。

　　舅婆？難道真要硬生生打給人家請求讓自己住兩天？她心裏實在發虛，這是寸金尺土的香港呢！聽說都是留食不留宿啊。滿懷着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已經來到一個公共電話亭前面，她手忙腳亂地從背囊中抽出小小的電話本，嘩啦嘩啦翻了好多頁。在整個人緊張得開始顫抖的時候，終於找到舅婆的名字，電話號碼下面還有一個公共屋邨的地址，她多麼希望不用打這通電話，甚至奢望阿海改變主意，或者能訂到一個很便宜的小旅館……唉，可是，還得硬着頭皮按他說的找親戚。

　　「叔叔，可不可等我找到人您才走？」 她誠惶誠恐地哀求，生怕打電話時連人帶行李都會消失。不等阿海回應，她就抓起一個硬幣開始撥電話，其實心裏極度恐懼對方會說「不」。她也覺得自己的表現十分古怪，但卻控制不了。

　　電話另一頭傳來有點沙啞的女人聲音。「您是舅婆嗎？我是……」好不容易解釋清楚自己是誰，她已經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下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