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上)


2142 期(2005 年 9 月 11 日)
◎ 文林 ◎ 容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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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從太空艙的窗戶向外凝望,絕快的速度擦過大大小小的星球,它們以外,是那些更遙不可及的星系。是的,它們是否永遠停留在那,我沒有能力顧及。在我們這個年代,已不計較十年或數百年之間有甚麼差別。我們所追求的是在無窮的宇宙中能佔有多少億萬光年的星系;我們霸佔得愈多,我們愈有實力,也愈能打倒對方,繼續無窮地擁有這個宇宙。我只是希望回到故鄉,那個我的父輩不久前曾住過的地方。

  我的雙眼還是用心向前!那個我,很快追上來;追上來,我阻止我回到故鄉,擠弄回去,從此不見天日。在未來再不能踏足故鄉,找到曾與我同年代的人。我年輕她二十五年。若我沒記錯,當時我只有十歲。我愈來愈心急了,我額頭流了多少汗,也顧不到,操控杆要拿得更緊才行,加速器也要推到極點。快!快!去到銀河系中那個地球,還要找到叫甚麼,甚麼........唉,記起了,是的!叫「香港」。從「過去事物搜尋器」,追尋二零零三年這一年在這個名叫「香港」的地方,曾發生一場稱為「非典型肺炎」的疫症,據資料顯示數月間死了幾百人。最使我動容的是一些醫護人員,「因公殉職」—這種用法,我們早已不用了,無所謂「公」,只有「私」。不能說「私」!因為單單只有「私」,每個人,惟獨擁有更強大的記憶體;這些記憶體可以產生更大的主宰性力量,誰就可以統治更多的宇宙。人本身可以將自己認為不妥的自我弄掉,改換一組更好的自我,自己也因而更完全,打贏敵人的機會也大大增加。

  我算幸運,弄掉了但不至毀滅,只是擠進了被人遺忘的記憶體。我想來也感奇怪,能夠從被人遺忘的記憶體中,一再偶然的在一層又一層的程式中放了出來。一放出來,可以得回一個存有的實體,不用虛無地存在。如今更可回憶起十歲的時候經歷那一場「世紀疫症」!嗯?看到了一個灰灰濛濛、失去亮光的星球,再近一點,原來在星球的表面,有一層厚厚的黑煙包圍。把飛船速度放慢一點,可能會看得更清楚。為何仍然看得不甚清楚?還是停一停,看個究竟!黑煙原來不是一團團的,它們是扭曲的環型物體,一個扣住一個,而且上下左右的環環相扣,遠望它們只能看到一團團的黑煙,柔柔的蠕動,似乎沒有邊際,完全不給人那麼緊緊相連的感覺。

  繼續飛進去,穿越這層古古怪怪的黑煙。嗯,穿越了,在黑煙面又不同了,它們也不像先前一層那麼密密麻麻。不過,愈來愈稀薄也不是無止境的,飛船離地面不遠,黑煙的濃度就定下來,遠山疑雲似霧的黑煙掩蓋大地,一切若隱若現。到身旁還是一片濛濛,視線只得數十米。

  看到了,維多利亞的海港,漆黑的海面,沒有一點波濤,一潭死水。到新界的地區去,那叫和合石,是一大片墳地的聚集處,找到稱為「浩園」的地方。

  離開飛船,才切身地感到這些黑煙,是充滿一切空間,凝固不散,驅之不去。穿梭其中,有點夢幻,逗留下去,相信有一股寒意滲出來,攝人心脾。不管了,走進「浩園」要緊。這個地方被涼亭和十字形長廊,分成四個地區,二百七十五個墓地,分散各個區域。大半還是沒有用上,而那些墳墓高矮不一,有簡單的也有雅緻,十分講究的也有不少。記得她葬在左邊上方第二行第四個墓地。

  找到了,找到了,「謝婉雯之墓」,看清一點在旁邊還有劉永佳、鄧香美、劉錦蓉、王庚娣、鄭夏恩等醫護人員的墳墓。奇怪,它們發不滅的星光,似乎特別可親可感。謝婉雯這個墳墓,經歷了一個世紀,雖然畢竟殘破和老舊,可是墓上的照片還清晰可辨,她清秀的臉兒,隱含平靜卻又能給人神采若現的感覺。當時的人稱她為「香港的女兒」,許多人稱道她,固然帶可惜和悲痛;她身為子女,事親至孝,父母欣慰,她為醫生,懸壼濟世,俠骨柔腸,敬業樂業,以其熱誠,主動請纓在深切治療部為四名病人插喉,只想拯救別人,卻不幸感染惡疾,至終離世。

  一個人的生命,從來不是自己感到偉大就能偉大。我想到,一個人的偉大,只在於他們毫不感到偉大,卻在每一日看似平凡的繁忙生活中,一點一滴地流露出來。她知道人到底為何而生。身染重疾,在深切治療部多時,仍希望盡快康復,繼續盡上醫生的職責。病危了,在昏迷前叮囑友好代她安慰母親。結婚前知道未婚夫患上血癌,心如刀割,仍能愛得堅定。他們的盟誓以彩虹為約定,他們相信天地間,雨後,必有彩虹。到丈夫離世,固然心靈傷痛,但是仍可表現出樂觀和堅定。他們都知道將來有一個更美的家鄉,在那他們會相見。當時他們有一對對聯:「愛不止息彩虹下的約定永不變,主懷安息等待他日在雲中相逢。」

  忽然,四周死寂的黑煙,竟然蠕動起來,一下子發出熱力,上空頃刻間有一股令人空洞卻又令人熾熱的氣流,從我頭頂—我腦海的深處有一短暫的驚訝發生;這一刻完全失去理智—雙肩,前胸、背脊、雙股、雙腿到腳尖,我動彈不得,我才知道我已來到,雖然我的飛船根本看不到,而且似乎沒有可能閃電般便可來到。

  你太大膽了,居然偷偷離開我,要我追到這,找住你,我才可回到不斷向前爭霸的宇宙邊沿,開拓偉大的無窮無盡的霸業。你以為真的幸運可以逃離我,可以到達甚麼的故鄉,甚麼從前的家,你太妄想了,太自大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想回去!你放過我吧,我始終是你少年的我,我想自由一點,來到這個故鄉,來到從前的家.......

  家,甚麼從前的家,甚麼的故鄉,想有自由?你只能是我面的一個我,受我控制,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我只按我的本分,用我可以運用的自由,來到這,不是脫離你,只希望回到從前的家鄉,回顧自己的出處。我只想到可以離開你無休止的欲望,回到這個故鄉,回到從前的家,我抱希望,有點感動!

  自然,四周死寂的黑煙,可以活潑起來,一下子發出光茫,向上衝每一刻都是充滿且令人舒服的氣流,從我頭頂—在我腦海中每一處地方,完全暢快;每一刻完全擁有睿智—雙肩、前胸,背脊、雙股、雙腿到腳尖,我完全自由,我才知道我那麼愚蠢,當我歸入我面,一切也有可能,快過閃電,去到那也可以。

  (下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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