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的眼睛

第 1975 期（2002 年 6 月 30 日）
◎　心靈照相機　◎　吳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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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斯週日接受各地記者訪問，他憶述當日的細節時，拿著手帕，淚盈於眶。他不明白為何十三名老師死了，自己卻活著回來。『可能他喜歡我，可能他覺得我不壞。』當時槍手曾用槍指著我的胸膛，但在這危難的一刻，他冷靜地以『看著我的眼睛』一句話，把槍手勸了過來。」《明報》22.4.2002

　　甚麼說話令一個發了瘋似的，連續槍殺了十三個人的槍手放下手槍，並且輕聲地說：「海斯老師，今天到此為止」，原來就是簡單有力的一句話：「看著我的眼睛！」

　　這位六十歲的半禿美術及歷史科教師，目擊自己曾教過的年輕學生持槍衝過來，這個學生剛剛殺死了很多老師，現在快要輪到自己了。但海斯老師很鎮定，他冷靜地問站在面前的學生：「羅伯特，剛才是你開槍嗎？」他點了點頭。接著海斯老師拉開毛衣說：「來吧，開槍殺死我吧，但看著我的眼睛！」

　　「看著我的眼睛！」多麼有力的一句話，而在此之前海斯老師呼喚了他的名字：「羅伯特」。槍手的心立刻軟了下來，是因為在這間美術課室裡面，這位老師曾經許多次叫過他的名字，也曾經好多次他們之間有過眼神的接觸。海斯老師的一對眼睛，充滿智慧和溫柔，就好像《愛的教育》中提到那位曾任教盲童學校的老師，他特別用心凝看每一位學生的眼睛，因為他知道視力不是必然，而師生之間的橋樑就在眼神交流之中建立起來。

　　這時代缺少的正是這份眼神的接觸。父母看的是孩子的成績單，每天回家第一眼看的是孩子的手冊，老師看的是孩子的試卷，看的是他們的錯處。孩子看的是大人的臉色而不是他們的眼睛。這就是我們時代的悲哀，更是家庭制度崩解和教育大倒退的最大原因。

　　羅伯特儘管失去理智，但老師的眼睛令他清醒過來。這對眼睛他不陌生，也不會感到懼怕，他緩緩放下手槍；最後雖然吞槍自殺，幸而他生前最後目睹的是老師悲憫的眼神，他大概死也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