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札記～潘霍華的「中間」與「邊界」（三）

第 1956 期（2002 年 2 月 17 日）
◎　神學縱橫　◎　鄧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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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德說：《行動與存有》引領潘霍華的神學朝著基督論的方向發展，從「邊緣上的邊界」（boundary at the margin）過度到「中心的邊界」（boundary at the center）（Act and Being, p. 179）。胡德認為這首先見於《創世與墮落》之中（Act and Being, p. 179, n. 74）。「創世與墮落」的課程講於一九三二／三三學年冬季學期，是對創世記一至三章的神學性解釋。潘霍華在解釋二章八至十七節時，其焦點乃落在生命樹和分別善惡樹之上，由此而集中討論中間與界限的問題。上帝所創造的世界，其中間是誰／甚麼佔領呢？誰／甚麼處於中間，誰／甚麼就是世界的中心。

　　經上說：「園子當中又有生命樹和分別善惡的樹」，格林認為兩棵樹表達兩幅上帝與人相交的「圖畫」（Bonhoeffer, p. 194），「當中」、「中間」（Mitte）是隱喻（metaphor）（Bonhoeffer, p. 193）。事實上，「中間」此一隱喻固然意指「中心」（centre），但同樣可以包含了「處在中間中的中心」，尤其當我們把這一隱喻置於社群性的脈絡中，這一重的意義就十分明顯了。即，「中間」本身就預設了社群，只有在社群中才能出現「中間」，甚至進一步說：只有「中間」才能使社群成為可能，這是因為「中間」跟「邊界」、「界限」不能分割。在這樣的理解底下，中心就同時是邊界了。格林就這樣說：「作為中心－中間，上帝同時是人這受造物的界限。」（Bonhoeffer, p. 194） 他也明確地指出：「上帝作為中間/中心和界限，只就人類存在的社?性來說的。」（Bonhoeffer, p. 195）

　　有關這一點，潘霍華曾經這樣寫道：

　　它（生命樹）在中間，.......來自上帝的生命在中間，這就是說，贈予生命的上帝在中間。.......他懷著對上帝之統一的、完整無損的順從擁有它﹝生命﹞，他之擁有它恰恰在於他的生命從生命的中心／中間而來而又向著生命的中心／中間而去，他自己絕不生活於中心／中間。.......﹝氏著，Creation and Fall, trans. D. S. Bax （Minneapolis: Fortress, 1996）, pp. 83-84；中譯：《創世與墮落》，頁155，收朋霍費爾：《第一亞當與第二亞當》，王彤、朱雁冰譯（香港：道風書社，2001）﹞

　　認識之樹，即標誌著人的界限的禁樹立在中間。人的界限在他的此在之中間／中心，而不是在邊緣（margin）；在人的邊緣所尋求的界限是他的資質之界限，是他的技術的界限，是他的可能性的界限。處在中間的界限是他的真實（Wirklichkeit, reality）、他的此在自身之界限。（Creation and Fall, p. 86;《創世與墮落》，頁157）

　　生命之樹與認識之樹都同樣樹立在中心／中間，這表示甚麼？這就表示上帝同時是人的中心和界限。潘霍華的意思的確是這樣子：「在存在著界限的地方－認識之樹－也存在著生命之樹，即賜予生命的主自己。他是界限而同時又是我們的此在之中間。」（Creation and Fall, p. 86；《創世與墮落》，頁157） 此書英譯校勘本在注腳中提醒我們，當潘霍華說：「在對邊緣界限的認識中，始終同時產生了內在的無界限狀態之可能性；在對處於中間的界限的認識中，界定了整個此在、任何可能態勢的人之存在的範圍。」（Creation and Fall, p. 86；《創世與墮落》，頁157），留心其片語「產生了內在的無界限狀態之可能性」，可與其在一九三零年七月三十一日就職演辭中的說話比較：「在當中我在思想中限制我的可能性.......在設定界限這一舉動的可能性當中，我顯明我的界限是無限的。」（Creation and Fall, p. 86, n. 17）

　　這是上承《行動與存有》的思想而予以發展。若界限只是邊緣的界限，那就表示在認識的過程中很有可能把自我中心化，站在世界的中間－上帝原來的位置。一旦如此，就墮落了。而這正是亞當所犯的罪，致命的罪。那麼，如何才可以避免這種試探？按潘霍華，只能首先把界限視為中心／中間的界限，而非邊緣的界限。在《聖徒相通》中，他者既是「我」的邊界，但也是「我」成為位格的可能性所在，這樣的他者，就是非邊緣的界限，而為中心／中間的界限。然而，在墮落的世界中，誰是這中心／中間的界限，以致「我」在墮落後仍然有機會從中獲得生命？答案只有一個：基督。「我」在墮落後如何可以再有機會思想上帝？答案只有一個：透過基督。

　　在揮動的利劍之下，在十字架之下人類死了。但基督卻活著。十字架成為生命之樹在世界的中間，在受詛咒的田野上，生命重新站立起來了；在世界的中間，在十字架上湧出生命之泉，一切渴望生命者都受到召喚擁向這股泉水，凡是嘗到這生命之木者將永遠不再受飢渴之苦。（Creation and Fall, p.146；《創世與墮落》，頁202）